翌日一早,黎萌得知他今天要和另一条人鱼见面。
人鱼护士非常温柔地和他解释：“不用害怕，威尔少爷非常喜欢你，他也会对你很温柔的。”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见我？”黎萌心里隐约有猜测,“我等会要和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让你们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人鱼护士眨眨眼，“就在另一个房间，到时候我们会全程监控,如果他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我们都会立马阻止他的。”
黎萌懂了：“他想跟我相亲？”
人鱼护士：“什么是相亲？”
“……就是他想做我对象？”黎萌不确定道，“就像阮辰和他的金色人鱼那样？”
“对！”人鱼护士这回听明白了，“如果你也喜欢他,他就会成为你的伴侣。”
她补充：“就像路克斯上将对阮先生那样爱护你。”
黎萌：“……”
“行吧。”黎萌想了想,迟疑地问，“只有他想跟我相亲……聊天吗？没有别的人鱼？”
“这个……”
想和这只人类见面的人鱼排队都能排到城市边缘去,只是威尔少爷花了大价钱才从竞争者里脱颖而出的。
但人鱼护士并不打算告诉黎萌这么多,担心他听了会有压力。
她道：“暂时只有威尔少爷。”
“哦。”悬起来的心落了回去，黎萌垂下眼睫,“那行吧,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你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他已经在房间等你很久了。”人鱼护士亲切地给黎萌戴上呼吸装置,又装配好了翻译耳机，将他领出了培育室。
那名叫威尔的人鱼看上去非常年轻,火红的短发，鱼尾也是深红色，身形高大,静静矗立在水中。
听到背后的动静，他回头，对黎萌露出友好又不失优雅的笑：“你好，黎萌。”
黎萌观察他的同时，威尔也在观察黎萌。
这只人类比想象中还要瘦小很多，即使穿着衣服，依旧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觉，脸颊都微微凹下去，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圆短的脸型，显得他眼睛特别大。
睫毛也很翘，扑闪扑闪的。
腰肢纤弱，非常能激起人鱼的保护欲。
威尔心中一动，就在他还想再靠近看仔细一些的时候，黎萌忽然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这人鱼的视线就和黏在他身上舔.舐一样，让黎萌心里恶寒。
像是在打量什么商品。
威尔一怔。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抱歉，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一时间有些失神。”
黎萌：“……”
可爱？
黎萌：“那你现在回神了吗？”
威尔：“什么？”
黎萌：“你要是回神了，就麻烦你正常一点。”
“哦对了，如果你饿了想吃肉，我可以等你吃完了再跟你聊，你刚才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八百年没吃饭一样，挺吓人的。”
威尔：“……”
他那句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夸赞他可爱吗？
换了他平日里那些人鱼男伴，听到这样的奉承都只会害羞，这只人类怎么……这么无礼。
算了，毕竟是从几千年前唤醒的人类，缺乏礼仪不算大事，等以后多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教导他，让他学会该怎么和自己说话。
威尔保持住良好的教养，微笑：“谢谢你的关心，我并不饿。”
他话锋一转：“事实上，我饿不饿也没那么重要，比起这个，我更想多和你聊聊关于你的事。”
不等黎萌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向你详细地介绍我，以及我的家族。”
说着，威尔朝黎萌伸出手，作出一个邀请他牵手靠近自己的动作。
很可惜，黎萌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
他摆摆双腿，权当威尔跟以前那些餐厅门口的侍者邀请他们进门一样，游向不远处的椅子，一屁股坐下，甚至翘起了二郎腿：“行啊，你想了解什么，你问吧。”
威尔僵立：“……”
黎萌恍然大悟：“哦，你那样立着尾巴不累吗？”
说完一脚把面前的椅子踹开，单手潇洒地在他面前一转：“喏，这还有一张，你坐呗？”
用脚踹开椅子给他坐……
威尔额角微微抽搐，嘴唇动了动，还是告诫自己要忍耐：“不用了，我不累。”
“随便你。”人类的回答非常敷衍。
“你……”威尔实在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来这里见你，花费了多少钱才拍下你的匹配测试权？”
“？”黎萌抬眼，“什么是测试权？”
“就是测试我和你的精神力能不能匹配。”
“哦，如果能匹配会怎么样？”
“我们会成为伴侣，但那不是重点……”威尔打断他，“重点是，我花了整整十五亿蓝星币！十五亿！”
“你觉得这个瀚海星，还有谁的财富能跟我匹敌？你就不能……”
他剩下那句“态度稍微好一点”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黎萌说：“路克斯也比不过你吗？”
“什么？”威尔猝不及防，“当，当然比得过……你竟然喜欢他么？但他已经有伴侣了，而且他不一样，他是依靠了军部，不像我们家族，完全就是凭借经商自己发展起来的。”
“除了上将之外，全瀚海星没有比我更富裕的人鱼。”提到家族，威尔非常自豪，没两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惊心动魄的经商发家史。
黎萌听了没几分钟就开始走神了。
他原本就是古地球豪门家的小少爷，什么富贵的家庭没见识过，对威尔这样的暴发户行为毫无兴趣。
黎萌的心思全都飞在了“测试权”上。
十五亿。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汇率，但看这条人鱼的态度，似乎也是一笔巨款了。
所以昨天那条傻乎乎的人鱼没来看他，是因为没钱吗？
也难怪。
他看起来就是那名上将身边的小跟班，后勤官一类的，多半工资也不怎么高。
但他难道就不会拜托一下那名上将，走走后门吗？
自己昨天都那样放低身段求他来了……
他什么时候这样子求过谁，竟然还被拒绝……
“黎萌，黎萌？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黎萌陡然回神，果不其然，威尔又神色不虞地看着他。
他抓了一把头发：“昨晚没睡好，你刚才说啥？”
威尔第三次深呼吸，用最后的耐心复述道：“我们家族只有我这一名继承人鱼，以后家族所有的财富都会属于我，包括三个城市里的数百间商铺和一切经营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黎萌：“意味着你可以不用努力了？”
威尔：“……意味着成为我的伴侣，你以后可以享受无忧无虑，奢华尊贵又快乐的生活！”
黎萌：“哦，你的伴侣可以随便花你的钱？”
威尔一滞：“可以……不过要事先告诉我。”
黎萌嗤了一声，小声嘀咕：“玩不起还装。”
“你说什么？”威尔没听清。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信？”黎萌倏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你的钱都是靠你祖辈经商得来的，你就是个坐享其成的啃老族，你哪来的脸这么高傲？”
在威尔还处于震惊中没回过神的时候，他继续：“我对你没兴趣，从头到脚从你到你的家族，全都没有兴趣，我也不想再听你讲你的家族多么牛逼了，我很累，我只想休息。”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威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花了十五亿，你以为……”
“请立即放开他！威尔先生！”
房门突然打开，研究员和警卫冲了过来。
威尔见到他们，立马张开手：“我没碰他，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听见了，是他指着我挑衅我，还骂我……”
人鱼护士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把黎萌抱进怀里安抚：“胳膊疼吗？我马上带你回去休息，不怕哦，乖。”
黎萌张开五指，胳膊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皮肤在水下泡了这么久，又开始起皱了，他都完全没注意。
昨天那条人鱼……真的很细心。
黎萌放下手，抿起嘴。
再细心也都是大骗子。
他们离开后，威尔依旧非常生气：“我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颁布这条法令，以前都是拍到测试权就能直接进行测试，现在还要互相了解？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够让人类了解我？”
“而且不还不能带他去我的家族里看看，让他知道他以后的生活会多么富足……”
“您的拍卖款会全额退给您的，威尔少爷。”培育中心的客服人鱼语气毫无波澜，“请您不要生气，这项法令是路克斯上将和军部高层商议后，由民众投票一致通过的，如果您对法律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去行政大厅投诉。”
“投票？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威尔皱眉，“不对，为什么要退款给我？今天只是个意外，再让我去和他好好谈谈，我一定可以说服他的……”
客服人鱼没给他继续闹腾的机会，直接按了警报铃，警卫冲进来把威尔给请了出去。
黎萌回到房间，看到满地的礼品盒：“这些都是什么？”
“啊，这些是刚才的威尔少爷送给你的见面礼。”人鱼护士有点尴尬。
黎萌：“哦。”
他还是不死心：“刚刚真的没有其他人鱼来找我吗？”
人鱼护士摇头：“没有。”
“我知道了。”他一脚踢开精美的盒子，直接踩着这一堆价值不菲的礼物走到床边。
“我累了，想休息，明天之前都不要吵我。”
-
文森又被老爸狠狠K了一顿，等他回来，光脑上全是新消息，来自他的兄弟群。
【@全体成员，你们看到那条新闻了吗？！大半夜给我把瞌睡都吓没了！】
【什么新闻？】
【威尔少爷拍下那只人类测试权的新闻？】
【对，就是那个！】
【妈呀，威尔少爷牛逼，十五亿啊，我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太强了。】
【你们说，我现在染成黑发安一双假腿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威尔给你打钱了记得分我们。】
【这就是富二代吗，我狠狠地慕了……】
【文森：这种光靠长辈的人鱼有什么好羡慕的，又不是他自己的钱。】
群内消息有一瞬间凝滞。
紧接着又爆炸性地响了起来——
【卧槽，文森你也没睡？你不是老养生了吗？】
【我觉得比起那十五亿，文森这个点还没睡觉更值得上头条。】
【哈哈哈哈哈，不过文森，你这话我听着不太对劲啊，你是不是跟威尔有什么过节？】
【是有点内味了哦，好酸好酸[坏笑]】
【文森：滚。】
【怎么？威尔惹过我兄弟？说出来爸爸帮你出气！】
【你刚才不是还对着人家的十五亿流口水……】
【十五亿跟我兄弟比起来算个屁。】
【可以啊你！】
大家七嘴八舌，一下就把文森刚刚那句话给岔开了。
不过他们没细究，不代表文森自己心里能过得去。
他点开那条新闻，越看越觉得不爽。
片刻后，文森再度进入搜索界面，唰唰飞快敲下几行字——
【适合送人类的见面礼】
【跟人类见面送什么最有诚意】
【亚洲人类最喜欢的礼物】
【纯种华国人类都喜欢什么】
搜了半天，全是一些老掉牙的东西，玩具，可爱的衣服，首饰。
还说什么震惊，伴侣收到这些都哭了。
文森“呸”一声，压低嗓子嘟囔：“就这些玩意，送黎萌，以他那性子我不得被他打死。”
骂完，文森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送什么呢……
他倒腾倒腾自己那点可怜的小金库。
忽然，文森灵光一闪。
有了。
第二天凌晨，文森家的厨房传出叮铃咣啷的动静。
“做什么呢？一大早的。”他的父亲游出来，“昨天夜里闹，今天白天又……”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他的儿子竟然在亲自下厨烹饪！
父亲问：“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文森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您怎么这么想我呢？您两位的早点我都做好了，在那边的台子上，只准拿走那两盒啊，其他的全都不许碰。”
父亲一看，小桌台边摆着一大排精巧的礼物盒。
他端起两份早点，沉默半晌：“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文森差点把手里的蟹肉雕花给戳烂：“不是……没有，哪有啊。”
“我去看望我一朋友。”
父亲：“你哪个朋友？”
文森：“新朋友，在X基地认识的，说了您也不知道。”
父亲：“你说，我保准知道。”
文森耳朵微红，胡乱搪塞：“哎呀，我们军人身份要保密，不能随便告诉您，行了行了，赶紧伺候我小爸吃早饭去，别问了。”
文森的厨艺放在整个军部，要是他说第二，也绝对没谁敢说第一。
当年在军校里，他也没少跟路克斯和兄弟们开小灶，一群死党就是这么被他的美食征服的。
只不过后来工作忙了，再加上他也没什么做美食的动力，渐渐就没提起过。
这回构思了一晚上，他早晨下单送来的新鲜食材经过几个小时的加工，全都变成了精雕细琢的菜肴。
粉嫩的蟹肉围成花朵的形状摆在盒子里，看着都不忍心吃。
一共三份主菜两份小菜和一份点心，大功告成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
文森急匆匆抱起六个盒子冲上飞艇，给路克斯说明了原因，直奔西海培育中心。
他一路上想了几百条说辞，等真的立在黎萌的玻璃房外面，文森大脑一片空白：“黎萌？”
他敲了几下玻璃。
“黎萌……我是文森。”文森将礼物背在身后，“你，你睡觉了？”
“黎萌不在！”玻璃后传出一道闷响。
“哦……”文森的尾鳍纠结地卷曲起来，“那，那黎萌要怎么才能在呢？”
被子里那一小团又凶巴巴：“黎萌很累，休息好之前都不在。”
文森被他奶凶奶凶的语气逗笑：“行，那我就在这等着，要是他休息好了，你喊我。”
“……”
被子里没再传出声音。
过了几秒，嗡嗡的细微声响道：“黎萌问你找他干嘛？”
“我……”找他干嘛，文森还真说不上来。
他就是看见那条新闻，中邪了，一晚上都没睡着。
硬生生熬到清晨，醒来花了一上午掏空心思做了一份礼物。
现在冷静了一些，感觉说出来好像怪傻的。
黎萌等得不耐烦了：“你忙完了总算有空来看我啊？”
文森一愣：“不是。”
“那你干嘛下午才来？还不算下午，再晚半小时都晚上了，你是刚下班？”他上午在威尔那边受了气，又以为文森不会来了，自己和自己闷在被子里生了一整天的气。
这下全部倾泻到文森头上。
“我……我刚做完事，就立马赶过来了。”文森支支吾吾，有点害羞。
他还是头一回做吃的送礼物。
而且在这只人类面前，他的心跳好像总是很容易失去控制。
黎萌掀开被子：“你那么忙还来看我，我是不是得谢谢你啊？”
文森见到他，脑子已经懵了：“也，也没有很忙。”
黎萌看到地上那些礼物盒更恼了，随意踩过去：“忙就算了，我不稀罕你来看我，我也有事，很累，没空接待你。”
“这些……是什么？”文森才发现地上堆满的礼品盒。
他忽然明白过来：“你上午见过威尔了？”
地上的礼物盒全都是奢侈牌子，一眼扫过去，随随便便拿一样出来送礼都能让平民百姓激动地尖叫。
“是啊。”黎萌想到这件事就来气，“怎么了？人家富豪花大价钱跟我见面，我难道还能拒绝？”
“那，那你觉得他怎么样？”文森攥紧了背后的礼品盒，来时的激动和期待逐渐降至冰点。
黎萌根本不想再提起那个人鱼：“别问了，不关你事。”
文森低头：“也对。”
“那你跟他好好相处，多，多了解他一段时间，多考虑考虑，免得他以后欺负你……”
“你就是来劝我和他好好相处的？”黎萌皱起眉毛，耐心彻底告罄。
不是。
他是来送礼物的。
但这份礼物……他现在觉得送不出手了。
这些价值不菲的精致饰品才更适合黎萌，他娇俏又活泼，皮肤白，身形小巧，戴上肯定都好看。
就他像个傻子，送什么吃的。
人在这培育中心，好好的营养餐都有，哪缺这一口饭吃，何况他这一袋子东西加起来价格不到地上随便一样礼物的零头。
等不到回答，黎萌失望透顶：“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讲话。”
说完就钻进他的床，继续把自己团成一团。
文森平日最会插科打诨，这时候跟嗓子里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跟游魂一样回到飞艇上，跌坐进座位里，拆开那些礼品盒，把一份份食物端出来。
粉色的花瓣和虾仁还很鲜嫩，谁看了都会口舌生津。
他盯着看了几秒，自暴自弃地拎起来就往自己嘴里塞。
“去你妈的富豪……不就是有点臭钱吗？”文森越吃越觉得委屈，“还威尔，什么破名字……”
“你个啃老的没用东西，投了个好胎就能靠着家族买到他的测试权……你凭什么……”
“黎萌那么好，你哪里配得上他，你买那些礼物的时候是不是随口一说，全部给我包起来，你用过心吗？”
“要是老子以后知道你欺负他，你就等死吧。”
他边吃边骂，一不小心呛着了，把自己弄得眼泪鼻涕横流。
“卧槽……咳咳咳！”文森哽了半天，差点没被噎死。
缓过劲来，他用力一抹眼睛。
等黎萌被注入威尔的精神素……
黎萌会被那条人鱼按在怀里，咬上他纤细的脖子。
这算什么，到时候他就是黎萌的合法伴侣，他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精神力和灵魂都交融，永远陪伴对方……
然后那双湿漉漉的黑眸里再也不会有他文森的位置。
不行！
文森蓦地跟打了鸡血一样弹起来，点开光脑。
拨号响了很久，路克斯才接通：“什么事？”
隐约还有阮辰的声音。
文森吸吸鼻子，抖着嗓子道：“我想通了。”
路克斯：“？”
文森：“我不想努力了！我也要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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