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游江南（四）
又是一个雨夜。
红纱灯笼在雨幕里若隐若现，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莫秋羽的音容时不时闯进梦境，有他习惯挑左眉稍，有他邪魅地勾引唇角，有他声声蛊惑人心的呼唤，在这暮春，一遍又一遍上演春梦般撩得肖静月再也不能安然入睡。
索性起身，原来已出了一身薄汗，拉开锦被却被窗外的风吹得一个激灵。
摸黑点上一只烛台上的蜡，昏黄的烛苗被风吹得一颤一颤。
肖静月披了外衣推开门。
或许，只因为他是弟弟，所以才想看看他睡得安好？
外室一片死寂，连呼吸也没有，还有些渗骨的潮湿，借着烛光，原来门是打开的，是羽出去了吗？
肖静月一手护着烛火向门走去。
雨几时已下得密成这样？
急促的雨脚敲击着所有可以触及的物品，发出饶人心神的荒乱声莫秋羽就直接坐在了冰凉潮湿的青砖地面上，只穿着贴身的中衣，衣领半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光着的脚伸在屋檐外淋着雨，他侧靠在斑驳的朱漆房柱，青丝散乱没有用发带束起，靠外的手拿着一个酒蛊，脸泛着一点红，凤眼迷离。
“羽。”
肖静月心中焦急，疾步上前，蹲下身与莫秋羽平视。
“是你呀！”
再也没有平日伪装的弟弟对姐姐的敬爱，甚至有些不敬，瞥了眼又灌了一大口烈酒。
肖静月不禁蹙起秀眉，依旧轻语，“雨夜太凉会伤身体的，快，我服你进屋去。”
还没掺实，肖静月就被莫秋羽狠狠地推开，一个不留神硬是碰在了门边上，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没忍住肖静月发出一个地位的呻吟。
莫秋羽见状，酒蛊随手一松碎地发出声音之时人已到了肖静月面前，心疼地张开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
肖静月没有起身，而是专注地看着莫秋羽的眼眸，此时凤眸已清明一片，看来酒劲暂时过了。
“不管怎样都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你这是在关心我？”
“对，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弟弟？”
肖静月点头，莫秋羽嘴角却挂上了嘲讽的笑，“可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羽……”
秋水眸里是几种挣扎？
这种情感该让她何去何从？
“从见到姐姐起我就对姐姐产生了不同别人的感觉，是你一厢情愿的将我当作弟弟，可是我莫秋羽，不曾一刻将你当做姐姐。
三年的朝夕相处，你的所有都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口，直到悬崖上你那一放手，痛彻心扉的伤让我明白过来，原来，我爱你，这七年来一刻也不停地爱着你。
在你坠入深渊，在找到你的遗体，我的心就不再跳动了，我以为你是真的离开我了，我跪在崖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你化作尘土。
我暗暗发誓在做了我该了结的责任之后就去找你，与你一起化作尘土，生生缠绵天涯。”
泪灼烧着眼眶，没有感动吗？
真的没有情感吗？
可是谁来告诉我，这种爱是依赖的外衣，还是真心的本身？
肖静月别开目光，将视线投入雨幕。
雨一直下。
两个人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凉。
“我爱你，也请你爱我，好吗？”
到底何德何能？
让这个绝世无双的公子低声下气地乞求？
求她爱他？
又是怎样的姿色倾城？
竟让他从云端落在尘埃？
莫秋羽。
肖羽。
莫秋羽。
肖羽。
莫秋羽。
红纱灯笼被风雨摇曳，在黑色的地面投下一团模糊的红色，在漆黑一片中显得尤其突兀。
在回忆里回头，美丽的小肖羽已越走越远，千山暮雪，肖静月发觉自己站在山巅，寒风凛凛，刀割的冷冰，突然身上多了一件暖和的貂裘，回眸，身旁时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他拥自己入怀，陪自己望向远方，远方是肖羽在雪地里留下的足迹。
这是个不期而遇的梦，自再来这个异世，偶尔在冰冷的夜里重复上演，只是，那身边的男子是谁？
会是莫秋羽吗？
莫秋羽背对着夜风，夹着雨水的风扑在他的后背，一遍接一遍，乐此不彼，终于将他的背上的衣打湿。
可他依旧不动，只愿为她遮一点风雨，因为他说过，他要护她一声周全。
终于，女子沙哑的声音在这个雨夜将完结前再次响起：
“你说，我爱你。
可我觉得你爱得不够切，不够深；若深爱，怎会在相遇时没有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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