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莫离（十）
能不能养起呢？
这是一个问题。
星落蘅抬起头，认真端详星立华那同样很认真的脸。
“哪怕杀一万个人只能让他多活一天。”
星立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星落蘅噗嗤笑出声来：“还真是你的风格啊，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人让你杀。”
“就算真的有这么多人，又谁给你出这笔钱呢？”
“你还不如趁早去投靠奥斯帝国，这样的话，或许他们能给你的男孩分出来一点药渣。”
星立华直接摇头：“你们不会放我走的。”
星落蘅笑声不停，清脆悦耳如银铃交响。
“原来你还没有失去理智啊，知道自己就算脱离暗部，也没有办法叛逃星城。”
“简单来说，这种毒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中的，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中的这种毒，但一定牵扯甚广。”
“里面肯定有很多你我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我劝你还是趁早把他杀了吧。”
“给他慈悲是最好的怜悯。”
星立华轻轻摇头。
“还有别的办法吗？”
星落蘅静静望着对面古铜色眼眸的少女，清冷的银色瞳孔带着讽刺的笑意：“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总想着去保别人。”
“也便是说还有对吧。”星立华轻轻说道。
情绪很淡，但很坚定。
星落蘅痛苦地摘下护士帽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
“我算是败给你了。”
这样说着，星落蘅从衣袋里抽出纸笔，在实验台上刷刷刷地奋笔疾书，医生的草书都是人间一绝，作为资深医士的星落蘅自然也是此种翘楚，只见龙飞凤舞写满整个纸张的字迹肆意张扬，然后星落蘅将那张纸递给了面前的少女。
星立华认真看着纸上星落蘅开给自己的药方，轻轻咬了咬嘴唇：“这就够了嘛？”
星落蘅点了点头：“他身上的七夕紫蓂有点奇怪。”
“和血脉遗传过来的毒还有点不一样，我很怀疑是被人后天下的毒。”
“但又有谁会用早已经绝迹的七夕紫蓂下毒，这个事情我想你我还是不要追究为好。”
“毕竟有些事情好奇真的会害死猫。”
星立华这次点头点的非常认真。
因为星落蘅其实并不多话，她这样补充是真切的关心，哪怕这个少女的年龄要比自己大出好几个跟头，但是本质上她的心随着时间逝去反而越来越软，哪怕从外面看起来被层层铠甲所包裹。
“但是好消息是，目前他体内的七夕紫蓂非常的弱小，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活到现在，并且你单单凭稀释过的灵液便能够缓解他的症状。”
“当然，现在如果你愿意工作并且购买灵液的话我当然欢迎，不过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
“在七夕紫蓂身上，是有着耐药性的存在，你按照我给你的药方，从低到高分阶段给他服用，可以有效延长他的寿命。”
星立华现在所能做的只剩下点头了。
毕竟星落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货真价实的医嘱。
星落蘅看着星立华手中的纸，接着说道：“阅后即焚。”
星立华点了点头，深深看着手中的纸张，直到将其中的每个字都印入脑中。
然后轻轻搓动手指，那张纸便在她手中彻底粉碎为灰烬。
做完这些之后，少女弯腰抱起依然在沉睡的男孩，然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等等。”星落蘅在后面安静叫住她：“我还有多久才能再见你？”
星立华轻轻摇摇头：“我希望永远不要。”
星落蘅落寞笑了笑：“那样我会寂寞的。”
“还有。”
星落蘅伸手指了指他怀中的男孩：“我知道你很穷，就不收你的诊费了。”
“如果他太痛苦的话。”
“你可以尝试给他喝一点酒。”
“最烈的酒。”
……
……
当轩一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
他也已经从星城再度回到了木屋中。
在从暗部大楼重新离开之后，抱着自己的星立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就近开始在附近购买自己需要的物资。
虽然暗部的物资可谓是整个星城储备最齐全丰富的地方，但是星立华此时已经没有了黑卡，况且她已经脱离了暗部，能够进入这里，还要多亏了达叔的临时通行证以及她虽然离开但是还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当然，最关键的是星落蘅这个嘴比谁都狠，心比谁都软的万年萝莉。
虽然大多数的诊所都已经在这样的深夜关门，但是疾病从来不会睡觉，在星城这样的大城市，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诊所也不在少数，然后再剔除几家只接待星城纯血族人的诊所，星立华剩下的选择已经不多。
还好星立华已经找人看过病了，诊费用人情做抵押，其实星立华心里清楚，她欠对方的人情差不多值一条命了。
可是自己实在没有多余的命付给她，所以只能欠着，她那句“很抱歉，我想让你做的，你做不到。”
自己是真的做不到。
她开始就说了。
她想让自己杀了轩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没有轩一，她一切的问题都没了。
可是没了轩一，自己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她想在余下的漫长时光里做一个好人。
好人有很多种，但是杀人罪永远是所有犯罪中惩罚最严厉的一种。
而她自己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犯。
一个人杀人，他就应该，并且必须也被人杀死。
而没有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道理。
她早已罪无可赦，又凭什么做一个好人。
直到遇到轩一，这个在海边垂死的男孩，就好像曾经在海边垂死的自己。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虽然救不了所有人，但是自己至少能够救一个。
从一开始，不算改过自新，不算忏悔。
只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有杀人之外的意义。
被需要的意义。
星立华在几间诊所与药铺穿行，买齐了所有第一阶段需要的药物，虽然是深夜，虽然她是混血的少女，但是抱着病重的孩子，以及有足额的现金。
这在任何诊所都是万能的通行证，她没有收到任何刁难，甚至还有医生想无偿替轩一诊断。
星立华礼貌感谢，然后拒绝。
最后在留下了一小部分用于购买食物的钱之后，准备离开的少女看到一瓶高度的蒸馏酒。
然后她伸手握住了酒瓶，看向卖家。
“再要一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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