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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沿着宽阔的官道快步走着，世父和秦开紧跟着他走在两旁。
道路两旁的木杆上面吊着的一具具死尸，世父和秦开两人神色平静。这是大周和犬戎最近一次战争留下的战果。
今年六月，犬戎再次大举进攻大周，主力部队集中于焦获，前锋部队抵达泾阳，直接威胁到镐京和旁京的安全，周天王姬静命尹吉甫率军反攻。尹吉甫以元戎十乘为先头部队，日行三十里在彭衙击败犬戎，继而追击至太原。天王又派南仲率兵至朔方筑城设防。天王接着又派虢季子白率军攻打犬戎，在洛水北岸大败犬戎，斩首五百人，俘获五千人。
令人惊奇的是，虢季子白在班师回朝举行献俘礼时，又命属下出其不意率兵追击败退至洛水的犬戎，大胜犬戎。周天王在太庙为虢季子白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来表彰他的功绩，赏赐他马匹、弓箭、彤矢和斧钺并赐予其征讨蛮夷的权力。这次对犬戎的大胜，秦仲带着秦族勇士出战，出力甚多，也获得了周天王的很多赏赐。
秦仲一边走着，一边将这次战争的过程讲了一遍。
听完秦仲讲完，世父轻蔑道：“爷爷，犬戎的战士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我们的对手。管它来多少人马，来多少杀多少。”
“世父，不要轻敌。”秦仲一脸严肃道：“犬戎人和平时放牧牛羊，发生战争时上马就能战斗，他们都骑着战马，来去如风，战胜后便大肆抢掠，败则骑马四散奔跑。自炎黄二帝以来，我们和犬戎的冲突持续千年，延绵至今。天子讨伐无数次，纵然大胜，却无法从根本上解除他们的威胁。散关以西更是凶险万分，那里全部是犬戎人的地盘，打起仗来一不小心命就丢在那里。”
世父小声的嘟囔道：“秦族的战士哪有怕死的。”
“世父，勇敢是每个战士所必需的，可是无谓的牺牲那只是愚蠢而不是真正的勇敢。”秦仲教训道。
世父用手挠了挠头，道：“孙儿记住了。”
一旁的秦开替哥哥开脱道：“可是我记得爷爷也说过，在战斗中敌人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有全力以赴。”
“这是同样一个道理，无论对手是谁，都要全力以赴。傲慢和轻敌只会让削弱自己的力量。”秦仲点点头，缓缓道：“你们是秦族的未来，和他们交战一定要小心。犬戎中最大的部落是白狼部，他们的首领申屠王狡诈而凶狠，碰到他一定要小心。犬戎虽然屡次进攻受挫，可是他们发起的攻击却越来越频繁。”
三人边说边走，一路来到了一家名叫北斗的占卜馆。
一个童子领着三人往里面走去。
走到一间透露着神秘的木屋前，木屋的屋顶和门都是黑色，里面似乎看不到一点光亮。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仲右手放在胸前，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带着两个孙儿走了进去。
走近屋内才发现房间正中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他身披着绣着日月和星星的白色长袍，盘坐在地上。屋内有个木架子，架子上用细细的丝线吊着红色的小布囊。屋顶上面开了一个圆洞，一束光芒从屋顶照在他的身上，令人惊奇的是，尽管是白天，可是从圆洞中看过去，竟是满天星斗，在缓缓旋转着。
秦仲躬身道：“尾牙子先师，最近可安好？”
尾牙子睁开眼睛，笑道：“天道漫漫，修行艰难啊。身居闹市，远不如在深山老林中来的自在。坐吧，老友。”
秦仲盘坐在尾牙前面，恭维道：“先师身居闹市，如处空谷深涧，令人钦佩。”
尾牙子淡然笑了笑，道：“老友过奖了，今日你恐怕不是跟我来谈论修行的吧？”
“不瞒先师，我孙儿秦开已经成年了，今日特来请先师给他看下人生的运势。”秦仲直接道。
尾牙子看了看秦仲身后的秦开，秦开连忙走到尾牙子近前，尾牙子打量了秦开一番，道：“是个好苗子。来，走近一点。”
尾牙子左手端着一个用红色丝线绑住的龟甲，对着秦开道：“把你的胸膛露出来。”
秦开脱下上身的长袍，裸露着上身，只见他的胸口处刺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青龙，上身有着一条条横七竖八的伤痕，仔细看去，竟全是凶猛的野兽留下的爪痕。
尾牙子惊讶的看了一眼，赞叹道：“秦族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世父傲然道：“每个合格的秦族战士都要不断的和野兽搏斗，除了脸，其他地方都不能有任何防护。”
尾牙子右手拿出一把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雕成的白色骨刀，骨刀晶莹如玉，重量极轻。他嘴里念念有词，紧紧的抓住骨刀，把骨刀一点点刺入秦开的胸口，一点点鲜血从伤口处滴落下来，滴在尾牙子左手端着的龟甲上面。
秦开的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红色的鲜血迅速渗入到龟甲中，白色的火焰腾地从龟甲上冒出来，在龟甲上燃烧，尾牙子闭着眼睛，嘴里大声的念叨：“我看见了大火……燃烧的大火……无数的刀光剑影……死亡在召唤着勇士的英灵……那是战士的黄昏……还有凤凰…凤凰在烈火中重生……”
过了半响，火焰渐渐消失，龟甲化为了一堆粉末，尾牙子睁开眼睛，将龟甲粉末抹在秦开的胸口伤患处，秦开觉得火辣辣的伤口有一股清凉的气息穿透进来，伤口很快停止了流血。
秦仲关切问道：“先师，我孙儿的命势如何？”
尾牙子缓缓道：“秦族将因他而兴起，他会作为一个勇士死去，世代受人敬仰。”
秦仲连连赞道：“好，好，好！”
接着尾牙子用骨刀将秦开的一缕头发割下，拿红布包裹起来，用一根丝线吊在架子上。
秦开的成人礼结束了。
秦仲交给了童子一袋鱼币，带着世父和秦开离开了占卜馆，童子送三人离开。
尾牙子目送秦仲三人离开后，一个长发披肩身穿麻布长袍的中年男子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他的头发乌黑光亮，没有一根杂色，光着脚丫踩在地上，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给人如浴春风的感觉。
尾牙子看起来要比中年男子大上很多，却听尾牙子恭敬的对着中年男子，道：“师兄，这场灾难真的不可避免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随意的盘坐在地上，拿起地上的骨刀把玩着。
尾牙子接着道：“师兄，你的占卜之术已达化境，伏羲传下的一千零八推演之术，你已经通晓八百一十卦，难道还是不能化解掉这场灾难吗？”
中年男子无奈道：“我遍观王室藏书，却从来没有发现天道可以顺应人意的。尾牙，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卦术一直不能精进吗？就是因为你太过执着。”中年男子原来就是周王室供奉的首席大祭司司空子。在这个时代，大祭司的地位尊崇而超脱，不仅受到各个阶层的尊敬，而且还掌握着极大的权力，他们是天意的解说者。
尾牙子叹了口气，道：“执着？何谓天意？人又怎么会一直踩着既定的一条路走下去呢，如果这样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司空子笑道：“不如我们再打个赌，怎么样？”
尾牙子的眼中立刻有了一丝异彩，道：“好，以往都是我输了，这次我再跟师兄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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