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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铃叮当，几辆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迤逦前行，闲着也是闲着，刘驽马就跟赶车的老伯聊起了天。这位老伯六十多岁年纪，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皱纹，头上的白发有些稀疏，不过精神却很矍铄。现在正是春耕时节，这次进山征用牛车，显然是有些耽误农事，这位老伯嘴上不说，脸却黑的可以，见他敢给市委副书记吊脸子，同来的几位县里的领导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驽马却不以为意，跟老人聊了一会儿这边的风土人情，就谈起了春耕的事，老人正因为这事儿不高兴呢，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皱着眉头一甩鞭花，“啪”的一声响，不悦道：“家里的农活忙的很，我们这几头牛，是全村人的壮劳力，今天这耽误一天，回去之后恐怕得起早贪黑好几天才能补回来。”
旁边的县民政局副局长石磊见刘书记皱起了眉头，吓了一跳，忙对老汉说道：“你这人咋能胡说八道呢？我们是白用你们的车吗？我们一辆牛车给你们二百块钱，你们这牛车就是往外包，谁能给你们一天二百？更何况你们只是把我们送到山顶，连半天都用不了，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不是钱的事儿。”刘驽马朝石磊摇摇头，说道：“这是农时的问题，春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候，翻土、栽种、育苗，都有特定的时间，过了时间会影响一年的收成，这次也怪我，选什么时间来不好，非要选春耕的时候，让你们兴师动众不说，还耽误了老伯他们的农时。”
老人没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大干部看起来年纪轻轻，懂得竟然还挺多。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说话这么客气，他自然也不好再板着一张脸，犹豫了一下，问道：“领导，你们没事干去苦荞乡干什么？蜈蚣道就连我们这些当地人都不敢乱爬的，你们这么金贵，万一出点儿啥事……”
石磊哼了一声：“咋说话呢，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刘书记听说苦荞乡那边条件艰苦，想下来亲眼看一看，然后想办法帮助乡亲们改变现状。你们这些人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人家领导不下来，说人家不知道民间疾苦，只知道开关门会，打官腔，人家下来吧，又说风凉话，你就说说，我们当干部的干啥才是对的？”
老人显得有些尴尬，一张黝黑的脸庞一下子憋红了，刘驽马瞪了石磊一眼，不知道这位副局长老跟这些老百姓较什么真，他又如何知道，民政局平时的工作就是上山下乡，跟贫困户、五保户打交道，没少挨人奚落和埋怨，今天听这位老爷子总是冒凉腔，忍不住就跟他顶上了。
见这位年轻的大干部跟平时见的那些有很大不同，老爷子的态度也转变许多，到山顶这一路上，跟刘驽马说说笑笑的，不光约他回来时候到家里吃点农家饭，还给他点了袋旱烟。
到了山顶，老人带着着几个同村赶车牛车回去了，石磊伸手朝前面指了指，对刘驽马介绍道：“刘书记，过了前面那道山梁，下去就是苦荞乡了。”
刘驽马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看了看，面前是一片小树林，面积不算太大，一条人踩出的小道穿林而过，透过稀疏的枯枝，可以看到远处空旷的天空，以及视线尽头那隐隐约约的群山。
众人沿着小路一直向前，穿过树林，有一道缓坡，下去之后就是一道小山梁，在缓坡顶端，已经能看到山下的苦荞乡了，土黄色的房屋，茅草房顶，篱笆围成的小院，一个又一个相似的人家组成一个范围颇大的村庄，村庄正中央有棵硕大的核桃树，极为显眼。现在已经临近中午，有不少人家正在做饭，炊烟袅袅，在群山环绕之下，小村庄仿佛一个世外桃园一般。
一路走，石磊一路给刘驽马介绍，其实所谓苦荞乡，也不过是两三个稍微大一些的自然村组成的，在黄水县，这是最小的一个乡了，原本这么小的规模是不可能设乡镇的，可因为这里地理位置特殊，把它划到哪个乡镇里都不好管理，于是干脆就专门设立了一个乡。苦荞乡条件艰苦，村民大多靠种地采药为生，一个乡几百户人家，有一大半是靠吃低保为生，因为条件太过艰苦，村子里的女孩子都想嫁出去，男孩子一出去打工就不回来了，没啥本事的待在村子里，造就了一大批光棍……
说到最后，石磊有些唏嘘的摇头道：“这么大一个乡，到现在都没有通上电，村民吃的还是井水，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啊。”
刘驽马把他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伸手指了指下面的山梁，笑着说道：“走吧，过了那道梁不就到了吗？听你们说了一路这个蜈蚣道，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可等下到那个山梁上之后，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从山梁到下面的村子，大概有几十米的落差，山壁笔直陡峭，仿佛刀切斧凿一般，在山梁的中段，有一条路通往山下，这条路极为狭窄，大概只有半人宽，因为是沿着山壁开凿，远远看去仿佛一条爬在山壁上蜈蚣，蜈蚣道之名，应该是由此而来。
“咱们，就是要从那里下去？”张远的脸色有些发白，指了指蜈蚣道。
“对，看起来是不是挺凶险的？”石磊一脸的苦笑，指了指蜈蚣道，介绍道：“这条蜈蚣道到底是什么年代所建，已经不可考证，反正村子里的老人说很早以前就有了，据人们估计，应该是苦荞乡最早一批村民从外面迁进来之前开凿的。这条路是山里到山外唯一的出路，就算是他们当地人，也有在爬蜈蚣岭出过事的。是前年吧，村子里的一个年轻人从外乡娶了媳妇回来，接亲的队伍从蜈蚣岭往山下爬，结果新娘子脚下一滑，就给摔死了。唉，造孽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刘驽马，似乎希望他听了之后能改变主意，毕竟这蜈蚣道不好走，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谁想刘驽马听了之后竟然无动于衷，只是转头朝张远问道：“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张远苦笑着说道：“领导，我有恐高症，这个蜈蚣道，我光是从这里看着，就觉得腿已经发软了，想从上面走下去，怕是……”
“你怎么不早说。”刘驽马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不悦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这次下苦荞乡，你就不用跟着了，先回县城吧，早知道刚刚就让你跟着那几个老乡坐着牛车下去了。”
“领导，我跟着你们下去吧，不看下面应该就没事了。”张远的脸红了红，他之前对此行的困难准备不足，根本没把这个所谓的蜈蚣道当回事，一条进村出村的山路，能有多凶险？最多也就是陡峭一点呗。谁想真正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这么陡峭的山道，落差又这么大，普通人想安全的下去都要靠一点运气，更何况还有恐高症。
“别逞能。”刘驽马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石磊说道：“你派个人，把他送回县城。”接着就朝同来的那些人说道：“你们这里面还有没有恐高症的，有的话最好提前说一下，这条道的凶险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谁如果不想去的话，也可以说一声，我绝不强求。”
他话音刚落，市委副秘书长王强就走了出来，苦笑着道：“刘书记，我有高血压，这么高还是不下去了。”他这一带头，市里下来的人里面，倒有一大半不去的，就连县里同样也有不少。
刘驽马一看，干脆一摆手，说道：“这样吧，你们下去也没什么用，就都先回县城去吧。”接着他就转头对石磊笑道：“老石，你可不能走，这苦荞乡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你还得给我引见引见。”
石磊也知道这事儿自己躲不开，而且苦荞乡他也来过多次，对蜈蚣道还算熟悉，便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旁边的高天微笑着说道：“刘书记，我也跟着你下去吧，我以前是攀岩爱好者，这种小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
刘驽马知道高天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便点点头答应下来。一行人就此分开，一行人跟着王强返回县里，剩下石磊和高天跟着刘驽马准备下蜈蚣。刚刚上山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抱怨牛车不好坐，山路崎岖，这下下山还是同样的路，连车都没得坐，这些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却很好，看来困难在任何时候都是相对的，比起下蜈蚣道，那条很长的山路就不算什么了。
把人送走之后，刘驽马和石磊高天一起朝蜈蚣道走去，刘驽马指了指山下的村子，朝石磊问道：“老石，我问你，这些村民平时就不出山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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