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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堵车，快到正午的时候，刘驽马和韩江枫才终于赶到了政府大院，因为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所以赵海山没有去吃午饭，而是一直在办公室等着他。D——M
等刘驽马推门进屋，赵海山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小马，那么早就出门了，怎么现在才到？”虽然是质问的口气，可脸上却满是笑容，调侃之意显然更重一些。
刘驽马自顾自地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喝下，笑着说道：“赵书记，我现在才深切体会到您‘城市内中外’三环建设理念的必要性，从北钢到这边，我一路上遇到了四次堵车，咱们北岗的路已经到了不修不行的地步了。”
“是啊。”赵海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这还没到晚高峰时段，不然的话堵得更厉害，我的目标就是在我任上这几年把外环线建好，缓解一部分交通压力。至于下一届，是再建中环，还是建地铁，现在我也举棋不定，而且，到时候可能还会有像北钢这样的突发事件，影响发展和建设，现在说什么都有些为时尚早。”
“赵书记一心为公，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刘驽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给赵海山戴了个高帽子，后者摆手笑道：“你少恭维我，今天这顿午饭你是跑不了的，走，直接到食堂去吧，边吃边谈。”
“好。”刘驽马答应一声，跟赵海山一起朝外走去。一路上，赵海山朝他询问了一下省委督查室特别工作组在北钢的工作情况，在得知一切顺利，确实查出一些基层干部违法违纪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意外的样子。
两人在食堂二层的小包间内落座，市委书记和副市长一起来吃饭，食堂的小灶师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勺掂得上线翻飞，很快就做好了两荤两素一汤一凉菜六道菜品，赵海山夹了块红烧带鱼，一边慢条斯理地挑着刺，一边朝刘驽马问道：“小马，今天赶回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吧。”
刘驽马点点头，把情况详详细细地跟赵海山说了一下，最后才道：“我的意见是，一劳永逸地解决北岗问题，拆除一个小区，就安置好一个小区的群众，不留尾巴，最大限度的解决北钢宿舍区居民的实际问题。”
赵海山静静听完，沉吟一下，问道：“一个小区大概有多少户这种情况。”
“这三个小区是最老的，自建住宅相对也是最多的，都有几十户，二次审核目前还没有完成，不过误差不会太多。”刘驽马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想了想道：“剩下的那些小区情况就要好很多了，这些小区我都去过，至少没有成规模的棚户区，不会有这三个宿舍区这么麻烦。”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作为一个北岗本地的干部，赵海山深知北钢旧宿舍区拆迁安置工作的不易，这句话说的倒是很由衷，可接下来却话锋一转：“不过，你将全部符合条件的自建房居民全部列入安置名单，我认为有些不妥当。”
他点了点桌上的菜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无规矩不成方圆，房产证是政府颁发给个人，作为房屋产权证明的唯一凭证，换句话说，它就相当于房屋的户口。那些违法自建房屋的人，其情可悯，可他们的房子毕竟没有产权，你听说过哪个国家给偷渡客办护照的吗？这是一个道理嘛，我们身为国家干部，是法律的制定者和维护者，除非出现极特殊的情况，否则的话，规矩这东西，最好还是不要打破。”
“可那些居民怎么办？”刘驽马据理力争：“咱们的拆迁工作肯定会将他们自建的房屋拆掉，那时候，他们就会面临无房可住的情况，据我调查，这些自建房屋的居民，多数都是北钢的老工人，手里积蓄不多，现在北钢效益又不好，工资很微薄，让他们出去租房住，根本不现实，不将这些人安置好，就这么让他们露宿街头，我恐怕会惹出乱子来。”
赵海山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吟道：“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他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思量许久，才摇头道：“这个问题我记下了，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对于这种难题，我认为应该发扬群体智慧，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赵书记，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刘驽马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赵海山道：“因为新世纪市场以及近期省委督查室不断查出干部违纪的问题，北钢群众现在对北钢的领导班子严重缺乏信任，干群关系非常紧张，我这次提议将那些自建房的居民全部安置下来，一来是因为他们确实符合安置条件，二来，也是想借这件事，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我们拖的越久，那边的情况就越复杂，万一讨论到最后还是无法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案，我怕真的会出乱子。”
“有那么严重？”赵海山的眉头皱了起来，显得有些将信将疑。
“真实情况比我讲的还要严重。”刘驽马对赵海山道：“下面的人都说，一个小小的北钢规划局局长，这么多年下来贪污腐败数千万，上面却连给工人建个宿舍的钱都拿不出来，钱是不是都被干部们贪完了。还说有这么多‘好’干部，政府都不管，实在是让人非常失望。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下面压着，恐怕早就到北钢集团总部大楼去闹了。这也不能怪那些人，我到下面看了，自建房里面住着的人条件真的很差，经常是一家子人挤在一个七八平米的小房子里面，我见过最苦的一家，四世同堂，就里外两进，冬天冷，夏天热，全家人就盼着拆迁，能住上亮堂堂地楼房，如今如果我们把他们的房子拆了，再不将他们做一个妥善的安置，让他们一家怎么活？实在是……”
他没有把那四个字说出来，可赵海山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一下黑了起来。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除了贪官污吏之外，又有哪个地方一把手愿意背上这种恶名。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由咱们来解决本来就不对路。”刘驽马看了赵海山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这话怎么讲？”赵海山呵呵笑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经常到北钢下面的宿舍区，跟居民交谈，了解基层情况，应该了解到不少东西吧？”
“是啊。”刘驽马点点头，端起水来喝了一口，这才道：“那些住在自建房屋里的人，其实都是北钢的职工，有些已经退休，有些还在工作，按理说，这些人应该是北钢负责的，退给咱们，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可北钢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海山皱皱眉，摇头道：“国内钢铁产量过剩，需求量减少，矿石价格却居高不下，再加上工艺落后和管理混乱，北钢这几年效益每况愈下，哪里还拿得出钱来安置那些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刘驽马摇头道：“赵书记，在下去之前，我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那么乱，其他的不说，光是北钢一个规划局局长，一个普普通通的科级干部，就能贪污那么多钱，上面的人是如何情况就可想而知了。虽然我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可通过走访的所见所闻，还是听说一些问题的。”
“哎……”赵海山一摆手，不悦道：“下面人的话怎么能随便信呢？这些年北钢效益不好，下面的工人赚不到钱，自然会产生不满，有很多事情都是以讹传讹的，马铭远那个人我和素娥书记都算比较了解，还是个做实事的人，你不能一味的听信片面之前，冤枉了咱们的好干部。”
“不管我有没有冤枉他，北钢的干群关系紧张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刘驽马沉声道：“赵书记，现在省委督查室的工作组不是在北钢吗？我建议由市纪委和省委督查室的同志们组成工作组，对北钢主要领导干部进行一轮严格审查。”
见赵海山要说话，刘驽马忙打断他，道：“当然，我也知道马铭远马董事长是好样的，可我们查的目的是什么呢？记得一位长辈曾经跟我说过，纪委调查干部，可以查出一个大大的贪官，也可以查出一个大大的清官。马铭远和北钢主要干部现在在当地民间风评极差，光靠沉默是没有用的，空洞的辩解更是苍白无力，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查，既然他们不放心，咱们就认真查，查出一个大大的清官，下面的人自然会闭上嘴巴。”
“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吧……”赵海山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看得出，他是有些意动了。
刘驽马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添最后一把火，轻声道：“还是说，赵书记您对马铭远董事长没有信心，觉得如果去查的话，可能会查出问题。”
“胡说！”赵海山脸一沉，对刘驽马道：“刘驽马市长，请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我对马铭远没有信心，北钢这些年的发展和挣扎，马铭远在干什么，我看的清清楚楚，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有信心？”
“是我误会了，我向您道歉。”刘驽马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不知道这一把火添上之后，赵海山会是怎样的决定呢额？是冒着北钢再次发生群体事件的风险压下来，还是决定调查马铭远呢？
估计是后者吧……刘驽马扒了一口略有些凉的饭进嘴，心中暗想，现在省委督查室的工作组在北钢，一旦发生群体事件，影响可就太恶劣了，赵海山这个人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想必是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更何况，通过方才的谈话，也可以看出，他对马铭远还是很有信心的，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决定，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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