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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驽马准备敲响大门的手猛的在空中停住了，就连呼吸都放轻几分，虽然和李红梅院长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对方温和的态度和一颗对孩子们的拳拳爱心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这样一位老人，此时却正在办公室内歇斯底里地咆哮，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这位慈祥的老人如此失态？
“李院长，请你冷静一下。”一个男声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因为房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见四下无人，刘驽马干脆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倾听：“国家在进步，城市在发展，李院长，你是一个老党员了，怎么会说出这样不顾全大局的话来呢？难道为了你们福利院的孩子，就可以对城市的发展视而不见吗？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党性！”
好大的一顶帽子……刘驽马撇撇嘴，不过撇嘴归撇嘴，心里却非常明白，对李红梅这样的人来说，这话却比什么都好使。
果然，刚刚还处在盛怒之下的李红梅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悠悠的开口道：“我知道自己是有些不够冷静，可这我这不也是为了那些孩子们吗？您也看到了，我的这个福利院里面，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孩子，一旦拆迁，这些孩子怎么办？”
拆迁？刘驽马先是一愣，接着才恍然，红星福利院附近也算是寸土寸金的地段，周边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红星福利院所在的位置虽然算不上正街，可占地面积却不小，主楼加上前后院，足够盖两座高层住宅楼或者一座大型的写字楼了，所能带来的经济利益可想而知，没人惦记才叫奇怪。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之前那个声音不耐烦地道：“我们已经给你们挑选了一个新地点，将红星福利院整体搬迁过去，这已经是给你们的额外照顾了。你应该知道，按照原本的计划，你们红星儿童福利院是要拆分，将里面的孩子分散到区里的其他福利院的。”
“我知道，可是……”李红梅的底气就变得有些不足起来，轻声道：“可那个新地址我也看过了，环境实在太差了，地点偏僻不说，周围棚户区里住的全是外来务工人员和无业游民，孩子们的安全是个大问题。除了安全问题之外，福利院新址的周围竟然有不少洗头房，大白天的就有不少站街女招摇过市，晚上就更是不堪地很，那样的生长环境，对孩子们是很不利的。”
“那你想怎么样？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挑肥拣瘦？”另外一个声音极为不耐地说道：“我们也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福利院的新地址已经给你了，我们再给你一个月期限，尽快从这里搬出去。你要搞清楚状况，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明白了吗？”
话说完，屋里就传来一阵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地声音，刘驽马左右扫了一眼，见不远处就是卫生间，便快步走了过去。刚刚躲进卫生间，就听李红梅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他小心地贴着墙朝外看去，见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李红梅将二人送到了楼梯口，等脚步逐渐远去了，才叹了口气，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和卫生间斜对着，透过开着的大门，刘驽马能看到李红梅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双目紧闭，用手轻轻捏着眉心，显得很疲惫。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用手敲了敲门，李红梅忙坐直了身子，眉宇也舒展开来，朝他微笑着点头道：“刘先生，请进。”
走进办公室，缓步来到沙发前坐下，空气中残留的烟草味道让刘驽马皱了皱眉，李红梅忙起身，将玻璃窗推开，这才笑着问道：“刘先生，您来找我肯定有什么事吧？”
“是这样……”刘驽马笑着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带着小青和东东出去走走，您看可以吗？”
“当然。”李红梅微笑着点头道：“东东能出去走走，我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您得留一个电话给我，万一我有什么事要找东东，可以随时联系到他。您的手机有来电显示吧，我给您打过去，这样的话，万一东东身体不适的时候，您也可以打给我。”
刘驽马微笑点头，知道李红梅这么做是有些不放心自己，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自己才来福利院没多久，就要带孩子出去，换谁也不放心。当然了，李红梅表达这种不放心的方式，并不会让人产生任何不快，他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把电话号码告诉李红梅之后，刘驽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问道：“李院长，我看咱们福利院这座小楼可是有些年代了，而且很有特点啊。”
“恩，这座楼是省城硕果仅存的几座俄式建筑了。”李红梅叹了口气：“现在，这座楼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就要被强制爆破了。”
“这话怎么讲？”刘驽马明知故问：“我看咱们这座楼虽然破败，可还远不到要被拆除的程度啊。”
“按照规划，再过两年，我们这里将会变成一座大型的购物中心。”李红梅苦笑道：“当然，给发展让道，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就是苦了这帮孩子，还得换个新环境。他们里面不少人从小都是在这里长大的，这就是他们的家，不知道换了环境之后，他们能不能尽快适应下来。”
留那么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李红梅无奈的笑了：“不怕你笑话，我们这福利院，这几十年里走出的孩子也有不少有出息的，我一个一个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帮忙，最后才争取来个这样的结果。区里原本的计划，是要将我们这个福利院拆散，把孩子和编制都分散到其它福利院去的，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很满意了，只要人都在，到哪里不都是家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眼里的那丝不舍还是逃不过刘驽马的眼睛。她当然会不舍，这座福利院，这座小楼，是孩子们的家，也是她的。她的青春都挥洒在这里，把一个又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培养成人，送入社会，甚至就连她的老伴儿，都是在这里发急病离开的。可以说，这个地方，承载了她一生的回忆，对她的意义，远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刘驽马缓缓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却什么都没跟李红梅说。规划建设可不是一件小事，牵扯到方方面面的问题，绝对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改变的，就算想帮李红梅，也要先回去把事情弄明白之后再想办法。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给予承诺，万一事情办不成，最后给对方带来的只是更多的失望罢了，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去做。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小青已经带着毛东东在院子里散步了。猛地一看，毛东东似乎和普通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分辨得出他在走路时右腿的僵硬和不自然的。
尤其是在上下台阶的时候，哪怕这个台阶很矮，都会给他造成很大的不便，刘驽马观察了一下，如果不是有小青搀着他，只是在院子里走这么几圈儿，毛东东至少就要摔个四五跤。他不愿出门，应该和走路时姿势的不自然以及不便有很大的关系，倒也不全是心理上的原因。
快步走到两个孩子身后，就听小青在轻声劝着毛东东：“我爸跟我说，身体就像工厂的机器一样，你越是不动，它就锈得越快。像你这种情况，就得多活动，再好好吃上喝上，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毛东东答应一声，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刘驽马看的有些心酸，这孩子的病又岂是这么容易能治好的，孩子们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天真，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容易快乐和满足吧。
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小青忽然看到哥哥正站在福利院主楼外，一脸的若有所思，忙挥手问道：“哥，干嘛呢？”
刘驽马回过神，笑着走了过来，微笑道：“想一会儿带你们去什么地方。”接着转头对毛东东说：“李院长已经同意我带你出去了，一会儿想去哪里玩儿？”
“我……”毛东东犹豫了一下，刘驽马看了看表，笑着说：“别不好意思，你和小青也算是老朋友了，今天难得见一面，一定要好好玩玩。对了，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咱们先吃点儿东西，然后我再找辆车，下午再好好转转，怎么样？”
“好啊。”小青拍手笑道：“那咱们去吃西餐吧，这边也有马里诺西餐厅吧？早就想再吃一顿了呢。”
刘驽马没理一脸憧憬的妹妹，只是转头问道：“东东，你呢，想吃什么？”马里诺餐厅他是不太想去的，那破地方，每次去似乎都会遇到麻烦，尤其是这张白金会员卡，更是惹事的油子。
毛东东展现了作为小男子汉的风度：“就听小青的吧，她想去哪吃，我就去哪吃。”
“那好，咱们就去吃西餐。”刘驽马笑着点点头，朝两个孩子一挥手，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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