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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河县小王乡，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内，年近七旬的老妪正抱着簸箕，给院子里的母鸡撒食，在院子的一角，头发花白的老翁从老牛身上卸下车辕，将牛牵到食槽前饮水。
隔壁小院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一座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已经基本完工。老妪喂完鸡，过来朝老翁抱怨说：“老头子，咱家的鸡又少了一只，加上上个星期那只，已经丢了三只了，肯定是那帮干活儿的小子偷去吃了。”
老翁摇摇头道：“算了，两三只鸡，吃就吃了。”
“鸡倒是没啥。”老妪转头看了一眼探到自己院子里的一截阳台，朝老翁道：“可他们这房子盖的也不成样子，咋还盖到咱院子里来了？”
这些日子老翁每天下地干活儿，早出晚归，一回来就睡下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闻言一看，可不是，足有一米多长，两三米宽的大阳台从对面的院子堂而皇之的探了过来，正好遮住自家的房顶。
这还了得？自家的“气”岂不全被邻居借了去？农村盖房的时候规矩多，别说老两口是老封建，就算没有这方面讲究的，也不可能允许邻居盖房占了自家的院子啊，老翁恨恨的把牛拴好，迈步就到邻家理论去了。
老妪摇摇头，叹了口气，以前儿子在县里当官儿的时候，这些邻里邻居的，哪个不是见面带笑，还经常有人过来帮忙做农活儿和送东西的，如今儿子去了外县，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这些人的脸上就再没了笑容，如今更是连院子都敢占了，等儿子回来以后，说什么也要跟他念叨念叨。
正寻思的功夫，就听邻院传来一阵吵闹声，侧耳听去，却是老翁和邻居吵了起来，对面的小媳妇是个大嗓门，村广播喇叭般的声音隔着三条街也能听得见：“什么叫占你家的院子，你家买了地，难道连天也买了不成？我家阳台是建在天上的，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吗？”
老翁说了句什么，就听那女人继续道：“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们那个死鬼儿子已经回不来了，你们年纪也这么大了，迟早也是入土，到时候连这院子也要被村里收回，你要是再跟我在这里发牢骚，妨碍我们盖房，以后我就买下你们住过的院子盖茅厕，你信不信？”
老太太的眼前就是一黑，儿子回不来了？她为什么这么说？话说回来，儿子就算没时间回来，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吧，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对面院子又传来一阵嘈杂，老妪心里一急，一起生活了一辈子，老翁的脾气她最了解，那小媳妇这么说自家儿子，他肯定会生气的，一想到对面家里帮忙盖房的六七个小伙子，老妪心中就是一阵没底。
没等她走出门外，小院的大门就被推开了，老翁踉踉跄跄的走进来，脸上有个红红的巴掌印，接着院墙的另一边就传来小媳妇的叫骂声：“滚回屋里待着去吧，看你年纪大了，赏你五毛这事儿就算了，你要是再不识趣，别怪我打断你的狗腿。”
老翁气得涨红了脸，就要去抄门边的门闩，感觉到袖子被人死死扯住，回头看，老妪朝他摇摇头，眼中满是担心，老翁就叹了口气，说：“回家吧，回去我给村长打个电话，让他来处理。”
老妪却低声建议道：“老头子，还是把小洁叫过来吧。”杨明的表妹杨洁，在乡里的小学当体育老师，也是平日里和两位老人走的最近的亲戚，一有事，老妪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她。
“平时就够麻烦小洁的了，这事儿就别再找她了……”老翁刚摇头，就听身后院门响，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大舅，舅妈，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两位老人一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拎着水果的女人，正是他们刚刚说到的杨洁。
“没，没啥。”老翁赶忙侧头，强笑道：“小洁啊，你咋来了？今天学校没课？”
“大舅，你过糊涂了吧？今天不是星期六么？”杨洁笑着进门，见两位老人躲躲闪闪的，极不自然，奇怪的问道：“大舅，你们这是咋了？”侧头一看，就见到老翁脸上那醒目的巴掌印，顿时怒道：“大舅，你脸咋了？谁打的？”
老翁强笑道：“没谁，没谁。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舅妈，到底咋回事？”杨洁气呼呼的放下手里的水果，道：“你要不说，就是拿我当外人，以后这门我可就不登了。”
“唉……”老妪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杨洁听完怒道：“真的？反了他们了，以为咱们老杨家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话，她搬了个凳子到墙根底下，站在凳子上，探头过去，大声问道：“哎，你们刚刚谁动手打我舅了？人生狗养的东西，姑奶奶教教你们什么是礼数！”
对面儿在一边儿和水泥的一个疙瘩脸大怒，将手里的铁锹丢在一边，撇撇嘴道：“哎，这是哪儿来的小母狗，站在墙根儿底下，要撒尿咋的？想找麻烦，有本事到这边儿来，哥哥保准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杨洁顿时大怒，左右看看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就把脚上的运动鞋脱了下来，照着那汉子丢了过去。旅游鞋一点儿准头都没有，“噗”一声掉进了那汉子面前的水里，那水是用来和水泥的，早已浑浊不堪，溅起一溜儿水花，沾了那人一身一脸，灰扑扑的，全是水泥印子。
那人顿时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抄起铁锹，朝这边过来，老妪一看坏了，一边喊着让老翁关门上闩，一边快步朝屋里走去，要打电话给乡里的派出所。
杨洁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她从凳子上下来，就这么一脚鞋一脚袜的抄起一根扬叉，走到门前，对老翁道：“大舅，你让开，我看他能把我咋的。”
老翁哪里肯让，摇头道：“小洁，你快回家吧，你拿扬叉干啥？小心闹出人命来。”
杨洁却是不听，大声说：“大舅，你别怕，他要是敢过来打我，我就敢用这扬叉给他身上开几个窟窿，咱们这院儿里除了老人就是女人，他拿个铁锹冲过来，不是行凶是什么？就是闹到县里，也是咱有理。”
正拿着铁锹准备破门的小年轻一愣，身上的气势就弱了几分，他拿不准杨洁是真敢那么干，还是在吓唬人。转念一想，就算冲进去又能咋地，真拿铁锹拍人？不是老人就是女人，真拍出个三长两短来，还得付法律责任。
一想到这儿，他就更是打了退堂鼓，朝院子里喊道：“今天老子心情好，不跟你个老娘们儿一般见识，以后在乡里别让我碰见你，走夜道儿小心点儿！”放下两句狠话，他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转身朝邻院走去。
确定对方回去之后，老翁忙拉着杨洁进屋，气道：“小洁，你咋这样，刚刚那人要是真进来，你还真叉啊！”
杨洁就笑着道：“大舅，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我那么一说，他自然而然就退回去了，对这种人，你就不能软，越硬越好，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杨家人好欺负呢。今天我这么一闹，我看以后他们都不敢欺负你和我舅妈了。”
那老妪就走了过来，问道：“人走了？”接着就懊恼道：“哎，早知道没啥事儿，我报啥警啊，一会儿警察来了，可咋说。”
正说话的功夫，小院儿外传来几声喇叭响，老翁嘿然道：“嘿，你啊你，咋就沉不住气？这都没事儿了，警察来了，不就又惹下一堆麻烦了么？”老妪懊悔道：“我哪知道，刚刚看那样子，还以为那人要打小洁呢。”
杨洁忙劝道：“舅，你就别怪我舅妈了，警察来了也是咱们有理。”
忽然，小院大门“咚咚”地响了起来，听声音，似乎不是敲，而是被人踹响的。老妪一下子慌了神，问道：“不会是他们又来了吧？”杨洁就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老翁不放心，也跟了过去，一出家门，就听小院大门外有人喊道：“快点开门，开门。刚刚报警的不是你们家么？”
听门外的是警察，杨洁就答应一声，伸手将门闩打开，刚拿下门闩，大门就被人用脚踢开了，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警察圆脸无须，挺着啤酒肚，一进门就用绿豆眼四下乱扫，最后停在杨洁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光，板着脸问道：“刚刚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老翁点点头，看着跟在胖警察身边的几个联防队员，这几个人双手插兜，眼睛四下乱扫，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为什么报警？”胖警察看了看四周：“我看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啊？”
老翁就指着邻居家道：“刚刚他家有人要过来打人，用铁锹砸我家大门，我们才报的警。”
“胡说。”墙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五六个身影，邻居家那个女人对胖警察道：“李哥，我们全在这头干活儿呢，哪有人要打人？再说了，我们想过去打人，这矮墙一下就跳过去了，还用走门儿？”
“恩。”叫李哥的胖警察转过头，看了老头儿一眼，问道：“听见人家咋说了吧？我看人家要是想打你，也不用走门儿，就这墙，踩个凳子就跳过来了。”
他身后的一个联防队员凑了上来，对老翁道：“你们也真是，大事儿小事儿就打电话报警，是不是以为我们每天闲着没事干？还是以为公家的车不用烧油？”
“算了，算了。”胖警察摆摆手，对老翁道：“念在你们是初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过，我们刚刚可正出任务呢，就这么被你们叫了过来，万一耽误了事儿就不好办了。而且，现在打个车还有起步价呢，我们这可是警车，你看……”他的意思挺明白，你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吧？多少意思意思，来点儿烟钱，或者酒水钱也行。旁边站着个挺漂亮的女人，他也不想为难着老头儿了。
杨洁就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刚刚确实是他们过来砸门了，只不过在你们来以前又退回去了，你们不管他们就算了，还想讹我们钱咋的？”
胖警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心说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老子大老远的跑一趟，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打发了？你遛狗呢？脸就黑了下来，问道：“你说他们要打人，砸门，证据呢？谁能证明？”
“我，我能证明。”老翁往前走了一步，胖警察就是一摆手：“你们是一起的，不算。”
“他们也看见了。”杨洁指了指大门外，这边这么热闹，外面早就站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这些人基本上都是那个年轻人砸门的时候跑过来的。可她这一指，人群马上散了个干净，生怕被沾上一点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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