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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什么都不知道的技术员撵走，刘驽马和赵建德站在一起，掏出烟来想点一根，却发现烟盒里的烟早已被水泡地不成样子。
赵建德从雨衣里掏出盒儿利群，抽冇出两根，和刘驽马一人一根点上，看着热火朝天的大坝，慢慢蹲了下来，转头看了刘驽马一眼，摇头道：“刘县长，真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刘驽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个大坝垮了，对下游乡镇的群众造成生命和财产损失，那不管什么原因，总有有人站出来负责。
这也是为什么杨鸣这个县委书冇记把指挥权交给刘海江，刘海江又将现场临时指挥部的总指挥丢到了自己头上的原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水火无情，万一出了事，总得有个人出来顶着吧。
不过到现在刘驽马也不想这些了，只想着倾尽全力，争取保住大坝，一旦大坝崩溃，就算村民们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房子怎么办？土地怎么办？现在春耕刚刚结束，一旦受灾，一年的收成至少要去五六成，县财政就得割肉流血，到时候别说码头，就连修缮学校都成了无稽之谈。
天快黑的时候，大坝那边忽然传来“断流了，断流了”地喊声，刘驽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抓住一个刚从大坝上跑下来的技术员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技术员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大声汇报到：“县长，那边形成了直径一米左右的深陷坑，坑深足有十几厘米，同时在那里也发生了管涌。”
听到是坏消息，刘驽马和赵建德同时问道：“大坝能不能保住。”
技术员点头道：“我们领导已经带着人开始重新做反滤层了，不过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
“别说了。”刘驽马一摆手，转头朝赵建德问道：“老赵，你还能干动吗？”
赵建德哈哈一笑：“刘县长，不是跟你吹，别看我是一把老骨头，干起活儿来也比你强。”
“好，那咱们也过去帮忙吧。”把上衣脱了往旁边的树枝上一挂，刘驽马跑到大坝旁装沙袋的地方，对几个装沙袋的汉子道：“你们去搬吧，装就交给我了。”
赵建德也跑了过来，撑开袋口，对刘驽马道：“刘县长，我给你撑着，等你干不动了，我挖，你撑！”
“好！”刘驽马点点头，抄起铁锹铲起了沙子，周围干活儿的众人见副县长和镇书冇记都来帮忙了，顿时精神大振，干劲儿又足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候，第二次处理结束，大坝上传来欢呼声，接着那个技术员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对刘驽马二人道：“县长，书冇记，有效果了，管涌的地方流量减小了。”
“嚓……”刘驽马手里的铁锹无力落下，人也顺势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已经顾不上脏不脏了，铲了一个小时的沙子，手和胳膊冇从开始的酸痛到现在的麻木，全凭意志在支撑，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那股劲儿一泄，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
大口地喘着粗气，任由从天而降的雨水掉进嘴里，滋润干涩的喉冇咙，刘驽马哈哈大笑着道：“老赵啊，咱们，又打赢了一仗！”
“县长，你是好样的！”赵建德和刘驽马一个动作，也是仰面躺在地上，两道清流从眼角流下，也不知道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听到管涌堵住了的消息，整个大坝上下都是一片欢腾，大多数人在欢呼过之后，下一刻的动作就是瘫倒下来，这些人里至少有一半从早上开始就没下过大坝，体力早已到了身体的极限，现在一倒下去，有不少竟直接睡着了。
刘驽马强撑着起来，对赵建德说：“老赵，这样不行啊，得赶紧把人撇下来，在那上面睡觉哪成，老了都他娘地是关节炎。”
“要拉你去拉，我是一下都不想动了！”赵建德抬了抬手臂，又放了下来。
转头看看大坝上下，发现站着的比躺着的少太多了，刘驽马干脆也躺了下来，其实他也就是好心提醒一下，要拉人，他还真拉不动。
“对了，老赵，咱们干了多长时间了？”
赵建德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算了一下道：“有小两个小时了吧？”
“那些个民兵还没来？”刘驽马顿时火大了，不是说坚持两个小时就到么？人呢？
赵建德嘿嘿一笑：“嘿，上面给的承诺，你就当放屁就行了，多数时候还是响的，光有动静，连个味儿都没有。”
刘驽马也笑了：“老赵，算下来我也算是你上面的人，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不是连我都骂上了？”
赵建德现在和刘驽马已经很熟了，也笑着大声道：“骂就骂了，扒了这身皮，你得叫我叔！”
“尽说晦气话！”刘驽马呸了一声，大声道：“扒皮？你等着升官吧，等我回去之后，向上面给你请功。”
“别……”赵建德脸色都变了，转头对刘驽马道：“刘县长，我现在干的挺好，过两年就退了，蹦跶不动了，您要真想帮我，就给我提提待遇，把退休金弄多点就行了。”
“好，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大坝就这样保住了的时候，大坝上又传来了坏消息，就在方才，管涌处理处上方又发生了小塌方，如果再不组织人手进行抢修，大坝崩溃就近在眼前了。
“组织人手抢修？”刘驽马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刚刚还兴高采烈地庆祝胜利的众人全都傻愣愣地看着他，眼中除了茫然，就是绝望。
经过了早上的护坝，下午的抢修，还有刚刚的二次抢修，众人身心都已疲惫不堪，哪里还有体力进行三次抢修。更何况，二次三次，会不会有四次，想到这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抢修工程，众人就更是绝望。
知道是不可为，刘驽马第一个想打的就是大坝上那些人的生命，他转过头，看着表情呆滞的赵建德，急声道：“老赵，弃坝吧？”
赵建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点点头。
强撑着站起身，刘驽马举着电子喇叭，对着还茫然站在原地的村民大声喊道：“把大坝上的兄弟抬下来，弃坝，弃坝！”
在刘驽马声嘶力竭的“弃坝”声中，还有余力的村民都自发的组织了起来，或背或抗，将那些已经累得无法动弹的人抬下大坝，整个过程，没有人喊号子，没人谈笑，有人从大坝上朝远处看了看，似乎还能看到龙山镇那点点灯光，那里可是自己的家啊，大坝一旦崩溃，到时候剩下的就只是一堆断壁残垣了吧。
咦？大家不是都出去避难了吗？怎么会还有灯光？难道是自己的幻觉？那人奇怪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见那些灯光仍在移动，越来越近，仿佛一条移动的长龙。
“刘县长，赵书冇记……”他把手里正抱着的人往地上一扔，飞奔到岸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边来了好多人！”
刘驽马和赵建德飞奔过去，只看了一眼，两人就抱在一起，增援，终于到了。
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刘驽马从地上抄起电子喇叭，拍了两下，却发现这玩意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坏了，干脆双手拢成喇冇叭，对着大坝上大声喊道：“大家听好了，县里的增援来了，最多还有十分钟就能上坝，在他们上坝之前，大家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确保大坝无虞！”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的时候，就会迸发出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潜力。听说有增援到了，那些原本已经累瘫的人，又强撑着站了起来，互相扶持着，帮助着，尽最后的努力。
事实上，这次小塌方的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严重，甚至没有一开始的时候厉害，直到政法委书冇记林作栋带着民兵冲上大坝，大坝仍没有要崩溃的迹象。
见一身绿色迷彩服的林作栋拿着手电冲到身边，刘驽马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林作栋吓了一跳，他们之所以耽误这么长时间，是因为那山体滑坡比预料中的要严重，想要清理出道路来，至少也要半天时间。而做出这一判断之后，林作栋干脆让运送人员的车辆在那里原地待命，自己则带着这些民兵，用双腿代步，以最快的速度朝大坝赶来，可两条腿再怎么说也没有四个轮子跑的快，这才晚了这么多。
看着生龙活虎地投入救援的那些民兵和预备役人员，在大坝上守了一天的龙山人民顿时发出一片欢呼，这些几尺高的汉子，此时竟如同孩子般热烈地相拥在一起，有不少人甚至痛哭流涕起来，家园保住了，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等洪水过去，所有人都可以挺着胸膛回家了。
“刘县长，您辛苦了。”林作栋在了解到大坝下午时发生管涌，全靠着这些已经累了两天的人才没有崩溃，顿时肃然起劲，扶着刘驽马半坐起来，由衷的说道。
刘驽马摆摆手：“老林呐，你要再不来，我都想跳河了
林作栋笑着答道：“我们这不是来了么，好好休息，大坝就交给我们吧！”说罢他站起身，拿着喇叭，对冲上大坝的民兵们喊道：“龙山人民都是好样的，在我们到来之前确保了大坝安全，咱们这些当兵的，也拿出点本事来，别在龙山人民面前丢脸！”
“哦！”数百民兵和预备役人员虽然经过几个小时跋涉，可看到大坝上这惨烈的场面，胸中都像有一团火在烧，闻言同时应了一声，在大坝技术人员的指挥下，做起了最后的努力。
直到深夜两点多，管涌终于完全停止，不过有了之前的例子，这次众人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大坝水位也降低到了警戒线以下，技术员才大声宣布，大坝彻底保住了，不会再有反复。
欢呼，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大坝上响起，提心吊胆一天的人们疯狂的欢呼着，拥抱着，发泄着自己的快乐，刘驽马把抱在塑料袋里的电话拿出来，见上面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苦笑着摇摇头，拿起给王慧娜拨了过去，电话刚接通，那边便传来喜极而泣的哭声……
看着大坝上欢呼雀跃的重任，刘驽马满脸微笑地对着电话道：“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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