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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寒锋藏莞尔一笑，竹尺轻敲筑头，一缕犹如细雨拍竹一般清新有节奏的旋律缓缓流入场中。
武华裳眉目含笑，玉手轻抬，手臂犹如柔顺的水草一般应着旋律柔然舞动起来，脚步踏着竹尺敲击的节奏，轻踩旋律，犹如一个清新娇媚的女子在阳春三月的春风里踏青远行。
击筑声音越来越轻快，好像山间一道泉水欢快流动，击打的山石发出叮咚清脆的声音，而武华裳的动作也加快起来，红裙舞动，衣袂飘飞，好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赤脚踩在清澈的溪水里欢笑打闹。
寒越睁大眼睛望着武华裳，好像她整个人都瞬间年轻了十岁。
武华裳忍不住笑道：“你这节奏太年轻了，小姑娘跳的。”
寒锋藏微微一笑，节奏转为舒缓曼妙，武华裳含笑点了点头，身体的动作也跟着舒缓下来，柔荑如兰，曼体翩跹，好像一只红蝴蝶在开满山花的烂漫草地上迎风而舞，衣裙飘过，香风铺面而来。
寒越大口大口地吸了一口道：“妈妈，我闻到花香了。”
武华裳开口笑道：“小小年纪就跟着你爸学着耍贫嘴。”
寒越锋曲调再扬，声音变得暧昧婉转起来，武华裳俏脸一红道：“小孩子面前，不要胡闹。”
寒锋藏却不理会她，只是嘴角含笑，竹尺轻轻在筑弦上划过，就好像用手摸过佳人肌肤一样轻柔，武华裳舞姿一转，顿时变得艳丽无双，纤腰轻摆，弯曲的线条如弱风扶风，玉腿横移，辗转挪移之间无不媚态百生，红袖飘飘，轻逸翩跹之间无不妖娆至极，睫毛上翘，樱口含丹，一双美目光华流转，盼顾生情，目光直往那个击筑含笑的男子飘去。
寒越鼓大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武华裳，就好像眼前的这间小小的房间消失了，而是变得了一个硕大的舞楼高台，周围万人敬仰，纷纷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武华裳集万千目光于一身，翩然起伏，红袖飘飞，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她的整个人好像在下一刻时间里，就会化为一位仙女，乘风归去。
一曲既罢，武华裳舞也停在了一个绝美的身姿，只剩下头上步摇轻微晃动，映着烛火闪动着明媚的光辉。
寒越呆呆地望着武华裳，房门外的鞭炮声，好像已经远到了几千里之外；房间之内，针落犹可闻。
“妈妈……好漂亮。”寒越喃喃地说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武华裳噗嗤一笑，站定身姿向着寒越微微一福道：“谢谢小公子夸奖。”经过一番舞动，武华裳呼吸略微急促，脸颊更加红润光亮，低眉浅笑，无不媚态百生。
寒锋藏高声说道：“娘子一舞极尽人间百态，为夫敬你一杯。”说罢端起酒杯走过去，与武华裳举杯与寒锋藏互饮而尽。
寒锋藏望着妻子美丽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我心中偶德两句五言，请夫人品鉴品鉴。”
武华裳笑道：“说来听听。”
寒锋藏负手走开两步，带着一股书卷气搔首弄姿，曼声吟道：“寒锋藏冰雪——”
“华裳舞倾城。”
寒越叫了起来道：“哇！爸爸你把你跟妈妈的名字都编进了诗里面。”
武华裳白了寒锋藏一眼道：“卖弄风骚，同样是夸奖，我还是觉得儿子夸奖更为质朴真诚。”
寒锋藏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可惜我这风骚只卖弄出了两句，接下来的两句，还是要请娘子补充。”
武华裳皱眉想了一想，然后摇头道：“我暂时想不出来。”
寒锋藏笑道：“看来娘子的舞还没有尽兴，不如再来一曲，说不定就能找到灵感了。”
武华裳点了点头道：“好吧。”
寒锋藏依然跪坐榻上，手拿竹尺，交击而下，从第一个音开始，就铿锵有力，苍劲激越。
寒越感觉热血一下燃烧起来，忍不住霍然起身，大叫道：“好！”
武华裳骂他一句道：“好个屁！！”随着向着寒锋藏皱眉道：“这么高亢的声音，怎么做舞曲？”
寒锋藏笑道：“娘子舞姿冠绝天下，这点难度，该难不倒你吧！”
武华裳皱眉道：“我不愿意跳杀伐意味这么重的舞。”
寒锋藏道：“你看儿子都这么激动得站起来了，你总不能让观众失望吧？”
武华裳看了寒越一眼，感觉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再燃烧，咕哝了一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寒锋藏听见武华裳算是答应了，高兴起来，又拿起竹尺敲击，声音高亢入云，带着几股振奋人心的意味。
武华裳的舞姿再不像先前那样柔媚温存，动作都是大开大合，柔中带刚，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英姿飒爽之气。
寒锋藏击中声音越来越高，声音里就好像充满了一个英雄即将出征的豪情壮志。
而武华裳的动作也越来越大，好像两片红袖都变成了她的宝剑，在英雄出征之前，为他把盏舞剑，预祝他旗开得胜一般。
寒锋藏心中快意非常，想到了自己成为了“破天境”的玄武师，很快就能与秦国“秦时明月”四大高手一较高下，只觉得这激越的击筑之声都无法表达他心中豪情，唇齿之间，一曲《大风歌》应声而出：
“大风突起云风扬，赠我杯酒行四方，大漠狂沙淹日月，冰天雪雨破天狼。”
这首《大风歌》本来先是在武朝行军时候唱以振奋军威的战歌，后因其铿锵有力，并且歌词浅显易懂，朗朗上口，渐渐传入民间，东陆七国，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四五岁儿童，无不会唱。
寒越听见父亲唱歌，自己也激动得手舞足蹈，跟着也挺起胸膛，和声唱道：“大风突起云飞扬，磨我宝剑负行囊。三月方到阴山脚，九月提刀战松岗。”
跟着两人齐声唱道：“大风突起云飞扬，姑娘候我在家乡。建立军功便归去，不可从了薄情郎……”
父子一唱一和，全情投入，但武华裳在一边越听越不是滋味，突然收起红袖，不肯再舞了。
寒锋藏一见武华裳突然收起了动作，暗叫不好，连忙闭嘴不敢在唱了，竹尺也收了起来。
寒越依然忘情地投入在歌声里，扯开小喉咙唱到：“大风……”唱了两个字，突然听见父亲干咳一声，然后又发觉房间里安静如死，一股凛然的杀气随风而来，抬头一看，只见母亲俏脸含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即把喉咙的半句歌词随着一口唾沫咽了下去。
房间里气氛紧张，寒锋藏再咳一声，打破僵持道：“华裳跳舞跳得太好了，不知道后面半截诗想到了没有呢？”寒越听见父亲称呼“华裳”而不称“娘子”，看来已经完全从文艺青年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武华裳冷冷地道：“没有想到五言，就想到了两句七言，恐怕跟你的不怎么对得上。”
寒锋藏赶紧了下床，赔笑道：“七言就七言吧，武裳想得七言，一定格外的高雅不俗，定成为千古绝句，在下恭耳倾听。”说罢，深深一揖，低头的时候，还不忘给寒越使了一个眼色。
寒越连忙也向着武华裳作揖道：“在下也恭耳倾听。”
只听武华裳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念道：“佳人一舞翩红袖，浪子无心——自、去、留！”说罢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冲进里屋，“嘭”的一下把房门关上。
寒越也听不懂那句诗是意思，抬头向着寒锋藏问道：“爸爸，妈妈怎么了？”
寒锋藏望着那扇紧缩的门，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从一个绝代佳人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女人。”
寒越又问道：“什么样的女子才算是正常的女人。”
寒锋藏道：“翻脸比翻书还快，就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寒越皱着小眉毛又想了一想道：“但妈妈翻脸总有原因的吧。”
寒锋藏摇头叹了叹气道：“你懂她刚刚那句诗什么意思吗？”
寒越茫然地摇了摇头。
寒锋藏道：“她对我表达的意思是，‘寒锋藏你这个混蛋，你叫老娘跳舞老娘就为你跳舞，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还想着往外面跑，你要滚就滚吧，老娘绝不拦你’。”寒锋藏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确保房间里面的武华裳能够听到，然后他竖起耳朵，听到了房间里的佳人破涕为笑的声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又想着往外面跑了？”寒越喃喃道，半晌，忽然拍了一下脑门道：“我知道了！一定你唱那首《大风歌》的问题，谁要你唱什么‘建立军功便归去，不可从了薄情郎’。”
寒锋藏骂了一句道：“臭小子，小小年纪这也懂。”
寒越道：“不是你教的么？但是其实我妈也想的太多了，你怎么可能打败‘秦时明月’四大高手离开汤城？”随即小跑过去敲击武华裳的房门，大叫道：“妈妈，你别生气啦，我爸他闹着玩儿的，他不可能打败‘妖剑’苏秦的啦……妈……”
奇怪的是，寒锋藏这次却没有反驳，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再叹了一口气。
窗外，属于除夕之夜的鞭炮声渐渐小了，新的一年，又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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